裴照的脚步一下就顿住了，他不明所以的盯着陆今安的眼睛，“不是说我对你凶？为什么还担心我？”

陆今安很认真的开口，“因为你在守护人类安全，在守护我。”

“所以我想你平安。”

做任何事向来都剥离情感、毫不让步的指挥官，这一次罕见的率先移开了目光。

“陆今安。”他低声开口。

“怎么了？”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，陆今安还有些局促。

他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事情，可还没等他想明白，一件温暖的风衣就罩到了他的肩上，“没什么，走吧，送你回家。”

雨下的太大，外面确实有些冷了。

陆今安坐在车里，身上盖着裴照的风衣，看着窗外落下的大雨，昏昏欲睡。

车子很快驶进了陆今安住的小区，裴照率先落车，撑开伞，将陆今安从后排接了出来。

细细密密的雨点被风一吹，全糊在了陆今安的脸上，瞌睡瞬间醒了大半，他紧了紧自己身上披着的衣服，又往裴照怀里靠了靠。

好冷……

裴照愣了愣，抬手轻轻盖过陆今安的肩，手中的伞也缓缓倾斜。

陆今安本以为裴照会送他到出租屋门口，可没想到裴照只站在了一栋楼的入户口就止住了脚步。

“你自己上去吧，我还有事，”他的声音依旧是冷的，但神色却不似从前那般无情了，“还有，已经很晚了，记得好好休息。”

陆今安有些尤豫的揪了揪自己肩上的风衣，“那这个衣服……”

中央条例第七条，和人鱼有所牵扯的民众要三审无误后才能放人。

中央条例第九十二条，包庇人鱼者受审不得隐瞒，否则以重罪处理。

中央条例第三百四十八条，最高指挥官指挥服被视为特殊像征，无故不得外借他人。

在众多条例下，裴照看着陆今安淡淡开口，“你披着吧，外面太冷，下次见面再还给我。”

裴照想，他就放任自己这么一次。

陆今安回到出租屋后，打开灯，匆匆跑到卧室床边的窗户前。

裴照还没有走，楼下不知何时又停了几辆车，让原本空旷的地方变得拥挤起来。

从车上下来的那些人不知在跟裴照汇报什么，同样穿着军装，但浑身是血，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事。

裴照听完，吩咐了几句，便举着伞向停车的方向走去，其他几人也纷纷打开车门坐进车里。

“裴……”陆今安趴在窗前，脸紧紧的贴着窗户，他想叫裴照一声，可又怕裴照会嫌他烦。

就在他迟疑不定的时候，立在车边、撑着伞的裴照，站在雨幕里，淡淡的回过了头。

陆今安看见他的动作，立马笑出来两个小酒窝，对裴照挥了挥手。

裴照没有走，也没有回应他。

陆今安又使劲挥了挥手，然后他看见了一个陌生人走到裴照身边，为裴照拉开了车门。

见裴照没有动作，便疑惑的抬起头顺着裴照的目光望了过来。

不知道为什么，陆今安就想把自己藏起来。

可裴照的伞稍稍一偏，便挡住了那人投来的视线。

裴照走了，陆今安有点失落。

他去洗了个澡，热乎乎的躺在床上，卷了卷被子，习惯性的捞起手机想要看一看裴照的照片，却发现手机已经坏掉了。

哎，明天去修一修吧。

雨越下越大，黑绸般的夜幕被雨线刺穿，沉甸甸地压下来，仿佛整片天空都要崩塌。

c区安全区外，海面翻涌着，象一头被激怒的巨兽，浪涛嘶吼着冲向岸边，每一次撞击都迸溅出惨白的泡沫。

殷红的鲜血染红大海，两条人鱼被捕获，海边漂浮着十几具军方人员的尸体。

掀起的海浪里再次跃出一条巨大的鱼尾，锋利的尾鳍割破岸边之人的喉咙，又转身隐入海里。

裴照举着z70长枪，打在被捕获人鱼的胸口，人鱼嚎叫一声，在鲜血流尽后慢慢消解，化为了一颗乳白色的珍珠。

z70长枪，是研究院研制出来专门针对人鱼的枪支，人鱼愈合能力极强，普通枪支根本无法将他们射杀。

但z70长枪，只要命中人鱼的重要部位，就可以立即毙命。

“我靠，这些人鱼这半年怎么比其他时间活跃那么多？！a0-01不是这几天才出逃的吗？！”副官一边开枪一边吐槽。

a0-01是埃德里斯在研究院作为实验体的代号。

“不是a0-01。”

裴照沉稳的声音传来，他开枪又射杀了一条人鱼，

“季玖笙不会那么蠢，让埃德里斯提前半年多联系上他的族群。”

“啊？”副官当然不会质疑裴照，但他确实有些没弄明白，“那这些人鱼就纯发疯啊？”

裴照皱了皱眉，似乎也在疑惑。

他幽深的眸子盯着波涛汹涌的海浪，片刻后他冷然开口，“c区还藏着一条未被发现的人鱼。”

“我去！那会是谁啊？！”副官瞬间被惊出一身冷汗。

正常情况下，人鱼虽然可以变出双腿伪装成人类，但每隔半个月他们就需要回归海洋一次。

否则他们的双腿就会因无法维持而变回鱼尾，甚至严重一些还会有脱水的风险。

而人类社会安全区内，早就被层层叠叠的防护笼罩的密不透风了，想在陆地和海洋之间来回穿梭，绝非易事。

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有一条从未被发现的人鱼藏在c区，这简直是说不出的可怕。

裴照没有说话，只是静立在那，波涛汹涌的浪拍打而来，又在他脚边褪去。

周围的枪声接连不断，裴照眼眸深沉。

埃德里斯逃离后没有立刻回归大海，而是莫明其妙出现在c区。

人鱼和人鱼间是否有特殊的互认方法他们不得而知，但如果c区真的有一条人鱼，那么极有可能是和埃德里斯接触过的“人”。

埃德里斯来到c区后见过谁呢？

裴照象想到了什么似的，攥着枪的手猛然一紧，随后抬起头望向袭击过来的人鱼。

见过——陆今安。